我,苏西,27岁已经离开我那著名的500强公司大客户部,自立门户。
“苏总,我只相信你,和你合作最放心。”
“苏总,您的机票定好了。”
“苏总,这个单子要您亲自签收的。”
“苏总……”
“苏总……”
每天各种声音涌向我,谈判、签约、周旋、决定……我喜爱这忙碌又充实的生活,我乐于在常人无法负荷的压力中努力前进,我喜欢听到这些等待我做决定或者支持的字句----这让我肯定自己的存在价值。
可是这些声音中,我唯独不喜欢一个:
“Susie,我再说一遍……”
前夫的“再说一遍”,我最厌恶。
前夫是我的大学同学,那时,我们都年轻,不知道未来的潜力几何。他踏实、缄默、内敛的性格,总是给我安心,没有多想,我就嫁给他。
然而我们差别实在太大。毕业快10年,我已经是一家企业的老总,而他仍然在他的公司内,做着尽忠职守的中层管理。我总是说他的志气已经消磨在日复一日重复的工作中,我在生意场上见过太多风生水起的男性,他们没有一个像前夫这般,在最好的年纪,甘愿过这样凡淡的生活。
前夫最爱下班后买好菜,烧好饭,等我回家。早晨也做好早饭,还会格外煲一碗汤给我。在我看来,他唠叨、操持家务,俨然成了一位家庭煮夫:
“Susie,我再说一遍,早晨起床不要喝凉水。”
“Susie,我再说一遍,看电脑眼睛不要靠太近。”
“Susie,我再说一遍,应酬不要喝酒,管什么脸色。”
“Susie,我再说一遍……”
“再说一遍”,“再说一遍”,我烦死他的再说一遍,他哪里知道在外打拼的辛苦!2009年经融风暴,我的公司风雨飘摇,我一夜间老去10岁,我深知他无力为我分忧,可我心里还是奢望他能做点什么。他能做什么?不过是买了4瓶德国进口的铁元营养液,说是给我补气血,让我精神好一点。
于是,那段时间,我每天早晚都听到:
“Susie,再说一遍,造成起床就要喝铁元……”
“Susie,再说一遍,睡前喝10毫升……”
“Susie,再说一遍,你又忘了……”
去你的“再说一遍”!我有多辛苦多难,他不分担,;还用碎碎念来叨扰我!我受够了。一怒之下,我与前夫离婚了。他还是那样,即使离婚,他忘不了“再说一遍!”
一年过去,公司终于稳定,我再也听不到我曾经厌恶的“再说一遍”。然而每次回到空落落的屋子,我总觉得少了什么。
某个略有休息的清晨,我逛到某个幼儿园门口。早上送孩子进园的家长很多,大人小孩,熙熙攘攘,煞是热闹。
我看一位年轻的母亲把儿子从摩托车上抱下来,帮他整理了一下稍有些皱的衣服,然后对他说:“吃饭前一定要洗手呵。”她知道儿子贪玩,手上会乱抓东西,很容易脏。儿子听了,点点头,转身进了大门。那位母亲站在门外,又叫道:“再说一遍,吃饭前一定要洗手呵。”儿子却头也没回,再看,已经不见了。
再说一遍,真是熟悉。
晚上和几个朋友一起吃饭,还没有开始,一位新婚朋友的妻子电话到了。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,妻子在电话里要他少喝点酒,因为他有脂肪肝。他说知道了。
几位都是平时难得一聚的朋友,酒瓶一开,大家高兴,喝开了。
不一会儿,他的手机又响了,还是他妻子打来的,仍然是那句话,要他少喝点酒,她知道,我们几个聚到一起少不了要闹酒,她不放心。这位姓李的朋友关了手机,有些不好意思,说:“我这老婆,什么都好,就是?嗦,一句话翻来倒去地说。再说一遍,也不知怎么回事,婚前她怎么没有这毛病呢?”
再说一遍。
再说一遍。
我的眼眶忽然湿润了。
这就是爱和呵护。
是那一份爱心让语言变得琐碎而缠绵,只有再说一遍,心中的那份爱才会感到妥贴,才能安稳,倘若说少了,便会觉得欠缺了什么,便不放心。
前夫的“再说一遍”不停在我脑海里响起。
离婚后,我才明白“再说一遍”的意义。
真正爱你的人,才会不停地“再说一遍”。
眼泪顺着我的脸静静流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