 | & n. u, ?% f" Y) r2 J6 J; w
+ W3 a; c- O7 R0 \
) t. T* c, n( m! n8 n6 V
一
- n G Y B/ H" T: F, ]0 r5 n
: W1 K! t. i" f我好几年没见到小崔。 9 a1 b2 l+ a, x4 z
- B4 m( ^' {$ {" z
最后一次大概是两年前通电话，他说“这个时代太二了，我不跟了”
% u$ O% ?* z/ \5 F K- h3 f4 E- j) y, _
他扭头转身去做历史。
8 Z/ J5 b t5 b0 T- ^4 ^* u! T- n* y9 y8 x+ K" G- ` I- x
上周《我的抗战》看片会上，他说为什么离开《实话实说》，“那六年半，我和好人告别了，因为在场面上做事的时候必须要应对或者说应付，我变得越来越圆滑，天助我，我病了”
7 m5 X2 p- n& ]$ Q$ ^$ `/ S
# k+ c% F F/ Q. k: M( F心理医生说就干你喜欢的事儿吧，他从小喜欢历史，“假历史也倒背如流，高考能考96分”
( C$ K/ a# Q$ w5 B, a
+ g4 a1 J8 R R) f q4 L等得病了有时间多看资料的时候，他觉得，“一定要知道什么是真的”。
" Y' q4 x2 `8 p5 n& i; c
' n& b! J3 B6 E+ W所以他选择“口述历史”，“是谁说的，是林语堂还是陈寅恪说的,他说这个民族有五千年历史，非常了不起。他说，不管怎么个混法，能混五千年就了不起。我觉得他一针见血。在我眼里，这个民族五千年以后，现在我们就能看到结果，基本还是个混的状态。这个民族浅薄，没有文化，不重视历史。我说这个话根本就不怕得罪谁，就这么浅薄。”4 W$ I/ _% V1 ^, a# g8 x# f! w+ D
! c- X* M. C8 a他打了个比方来解释他要作的事“如果我们能采访孔子呢？”& p( p9 I9 w( t, E0 l# F
: ?7 b7 ]) h. D7 _5 H, k
“因为论语都是孔子死三百年以后才成书的，已经都不对了，再心得一遍，不知道说的是谁的事了。我们做口述历史这件事就是直接听孔子说，然后你发表心得，别听别人心得了。我们世世代代老听心得，进步速度会非常慢。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，它（口述历史）特别有意义。”
$ w: W7 e% P3 x% N5 N. M二
% i ~% { ~# ]3 r# h5 l) l7 e, [- _ ?& [% x
他成立了一个公司来做这件事，叫“清澈泉”，用六哥的话说“听着象夜总会的名字”，但是一个“可以不用提防，不用担心不交货或者不给钱”的公司。
4 D5 N/ U2 b5 x9 d( l ]: P6 s6 I* Q7 R3 _3 @
采访了三千五百个人，收集的口述历史的影像超过了二百万分钟。收集的纪录影像也超过二百万分钟，收集的历史老照片超过了三百万张。. k1 ?! J# i( I
两年花了一亿两千万，这些钱都是他自己筹来的，到处找，“最感兴趣的是我们抗战的对手，日本人”
! m! @! ^5 _* I1 b- g
, d4 J5 G% F. [4 K3 t3 ~底下人笑。
c) j! P# k. e9 I$ t0 [! t2 K& { |1 x4 `* M/ j, X6 |5 ]
他说日本的电视台NHK，“零一年我去了日本，我去那里看，一个小姐在那里操作。她就问你要看什么？看中国啊，上面密密麻麻的。问看中国什么？我说看东北。问东北什么，我说看张学良，张学良调出来了，最早的是9月21日，就看这个。他给我打开了视频，三十分钟，张学良的演讲。我记得很清楚，里面说了一句，委员长说，两年之内，不把日本人赶出满洲，他就辞职。这是张学良演讲里说的，我当时很受刺激”5 o$ c3 K% u+ o, c
" U/ i. X! H3 Z _% g& u他的刺激是我们也是电视工作者，但我们没有这样的资料，“而且这三十分钟拿回来谁也不会把它当回事”8 Y4 V' n. k! ^& c
+ A1 k9 E. d# W% }% h9 q9 v
中国的这些参与历史的人很多已经死去，有的正在老，正在失去记忆。
: c+ d" t. v* O4 l& }6 e# E* p. f3 p7 t% h- ^* J& w* v
“不能再等了”，他说。
8 R% V$ f' B N
& j6 c% |' K% B s3 \& N, {& t1 f我说“很多人觉得这些事应该是搞研究的人来干”。
) P4 `, C& a2 U2 U/ H$ u' W他一笑，多么熟悉的嘴角一弯“他们在评职称，还有更紧要的事。他们评完职称也会想起来干，不着急，谁想起来谁干。”% F% U3 d4 E9 J
8 A2 L: T6 L$ c: M3 ]) W4 x7 z
三 i" ]: ~4 R" J4 n' g1 U
! N! E8 |$ X) |, b7 w, p拍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的康洪雷坐在底下，他说拍之前他只知道杜聿明、孙立人，他们确实战功赫赫，很有名，有文字记载。+ f" ?8 O$ ]3 r' R3 c
& _3 B. a8 e. V. F Z* I7 L“我当时就想我能不能往下做，可下面就没有人知道了。我和兰晓龙开着车沿着昆明一路走，直到看到一些事，看了很多书，就像一个一个采访，我们也在做，越了解浑身越颤栗，越颤栗就越想了解。”7 D6 S" t( [1 x2 u2 w
, F* Y* k' h5 L9 j/ B$ E3 B T, g他拍《激情燃烧的岁月》之前，听他爸说了五十年往事，每次回家都要说，这次采访才发现这些老兵和他的父辈完全不一样，“他们从来不说。越不说我越想知道，于是我们利用各种技巧，各种各样的方式，一点点的知道。”
( _. r/ {3 @( r- X
/ P# {; l; }, Z+ g7 @采访完，他和兰晓龙回到酒店之后，相对嚎啕。
3 Z0 u6 G/ S% I4 S; W/ k% R1 J# a& F
“之后我们在想，哭什么呢？是哭这些老兵壮丽的往事和寂寥的今天？还是哭什么？后来发现，我们哭我们自己的无知，自己的可怜。我们快五十岁了，居然在中国抗战历史上这么大块波澜壮阔的史实和一个一个区域，居然你丝毫不知，你不可悲吗？我们突然知道了我们要做什么，就像你们这样这么多年做的一样。所以，就有了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。不管怎么样，这部戏我放在这里，观众可以说好，可以说不好，但就我个人来说，我快五十的时候，做了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，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。”9 L2 z u: Y( V o
4 k' r4 d8 E2 R
' `5 |$ C2 V/ V0 D8 I0 j5 ~, V5 P; H. u- F
四
' W4 J0 ?$ u0 w! E, B4 M
: J C) G8 k2 X, O* v我和小崔同事十年。
' @5 `" `7 T# X
) }; i0 {$ D5 }( v刚来的时候，部里让主持人拍合影，我是小姑娘，很自然地站在后面。/ h3 }- o9 _" Y0 t* c7 g. j! w
/ y* ?- O" x; @3 U他回头看见我，扶了一下我的胳膊，把我带到前排最中间他的位置，那时候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。
% w' a. U( \6 _, ^2 q5 g, a+ u* k8 k
: z! w0 F% h9 G别人老觉得他幽默，嘲讽，调侃，解构，等他坐在观众席上，听别人讲故事，眼睛一会湿一会儿热的时候，有人说“小崔没意思了，都不说笑话”，他说“什么时候我们连听一个人讲自己生命的耐心都没有了？”
' ~0 l' b" B! @. l) R1 V- d7 [# O8 P/ _; b
他曾经对我说，“911之后，好象是国家地理频道，老放一个宣传片，是那个楼倒下的镜头，我每次看见都想，那些死者的家人看见这样的镜头是什么感觉呢？我就想给他们写信，你说我是不是有病？”
8 f9 u' \2 ?& ~: V* M, E' n: ?2 t/ S$ L
所以他说，他后来做节目已经不管什么别的了，“只要能帮到一个人，就是真的”。
8 Q4 z( i, U) i$ s3 P8 Y& a1 r% O) j6 g9 F" k
这次看《我的抗战》的时候，好几个人问有一集节目如果是只放一个故事，可能会更好看一些，为什么要放好几个人的采访。( I8 I* S! Q5 a
8 ]6 g: T E; W" d; s
他说“我们采访老人这么长时间，打搅人家这么长时间，就用几秒钟、几分钟，对不起人家。有时候海若做片子特别苦恼，因为我向他们提很多无理要求，我希望他们片子多出几个人，因为可能再看一个片子，这个人就没了，我希望他们能看到自己的影像在电视台播出，哪怕是中央电视台呢，这也很好。” }( o. G1 V7 K7 F
1 C2 M6 D$ H3 P v6 E
1 u; Q7 l5 O9 N- ]3 m7 w& N: _9 A- C* x: c/ \/ z
五
& k1 H! Y0 T# S# } u4 ]
8 v( N& J& | O陈虻的葬礼上，我们见过一面。
6 x3 ^8 W! C% J2 K1 Z& X
) z$ C, G, q- @5 r. z他不说话，面色不好，坐在那里。& R' @4 {* w% D7 Z
! H2 e+ w6 k) F- G! a8 b
我坐他边上，看着他。) w. s& Z+ \) a9 _# A- J
4 m& k ^0 N" F; ^0 _$ q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药，我给他递一瓶水，他拿在手里，没喝，直接把药吞下去了。
( t) f9 n7 Y9 C @1 G. B+ `- e! U& s! ]" H* d" M) }: b
我知道他心脏不好。
+ \# a! s. j! l0 b9 K9 I2 [! `# u7 u+ c( ^
他看看我，说“别生气，啊”' d& ^/ H, Z2 m# E
) P+ g0 l+ l7 c4 A6 r3 |/ L6 b我什么都说不出来。. B, Y9 }: r+ N
: ?$ K. I: N3 G* c. v这次看片会上，他说“柴静那时候总看到我忧郁的样子，不开心，但是她最近看到我，我很高兴。”
2 J. L I1 J& l& L0 Z7 v9 B- W: ?
他说“我们做完采访，再做笔录，一校二校三校，当事人校，然后做成我们现在能看到的（片子）。我每看这个，就觉得自己非常渺小，我们受那点委屈算个屁啊。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九死一生，家破人亡，多沉重的词啊，对他们来说小意思。受尽委屈，有误会，一辈子不给钱，半辈子吃不饱饭，儿女找不到工作，女朋友被人撬走，想加入组织就不让你进，邻居一辈子在盯着你。当我每天在看他们经历的时候，我忽然觉得我这个年龄经历的所有的事都特别淡”
- Q! o1 ~% b" g9 a2 j: C' j) _
8 o) b" [6 L# w+ s( l六# x- B( j, T9 j+ _4 d: k, C8 {
& b. B0 I; g; X" d; g有观众发言，说得很动感情。
, g$ b# r2 W1 S) X0 }# {1 d2 v' N( _
他拿过话筒说了一句“我想补充一点，我听出一点危险。我不希望大家误解这个片子，《我的抗战》就是“我的抗战”，是自己叙述。你之前听到的共产党把日本打败，还是国民党把日本打败，这个片子不负担这个任务，不管这个事。如果你想听我知道的宏观叙述，那就是日本投降时，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感到很诧异。不要以为《我的抗战》是要翻案，没有那个味道”+ c0 i* _& M7 Q( @0 i
: o0 |( F% V& K+ `# J# w, R/ f
他说他和他的团队对结论没有什么兴趣，“我们可能会采访几万个人，多少多少个小时，去重新对历史下一个结论，可能又会误导一批人，我们不想干这样的事。我希望五十年以后六十年以后终于有一本被大家公认的书，不管它是宏观叙述的还是细节叙述的，大家认为它是真实的。它在最后写一句“本片部分资料取自崔永元《口述历史》”，就行了，不要指望着我们这一代人因为这一点采访能够对历史得出什么结论，做不到。”
) T$ m$ ^9 a( A+ C9 I" W7 `2 N9 A a8 S7 f0 G
有一位电视台的同行，站起来请他谈一些对当下电视台纪录片的看法。% S" x1 V7 E5 ?) V
4 u- X, l$ Y; w# ^1 T9 u
“我对电视台的使命和节目编排同样没有什么想法，我也不愿意想，因为那样可能会耽误我干正事。我有那个时间，就能多采访一个人，多整理一些材料，这样可能更有功德。我现在想，2002年为什么得病，就是老想不该想的事，现在为什么快乐，就是不想那些事，只想怎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，这一点可能更重要。”
; x8 {1 |: A8 @) r' U最后他说“我们想让这个时代变化，挺难。我们等着这个时代变化，我们也等不起。我们可以选择的是，时代在进步，我们自己在发展。就是这样。”% J$ X4 d4 N! `8 a
& h! }! o, _* i( q0 n0 T
: c3 g. j8 u' a0 g0 l7 [ x* [
# `& D& V5 X4 I
' v& i, v3 q; L6 l; B% t, [0 E, I$ {9 P0 Q# T0 } n3 R2 o* `' g) R: e
看片会纪录全文见六哥博客www.bullock.cn/blogs/pigu6/archives/109288.aspxwww.bullock.cn/blogs/pigu6/archives/109288.aspx; u2 p: G/ e; m
1 X8 y; o: P, W
9.douban.com/subject/9018757/9.douban.com/subject/9018757// R$ a. B* L" @9 a! U4 F2 |
0 p. ~& V1 S) q; v) T$ `% @: c) B4 @
' W5 o6 a0 g& b, }* [
; e# F$ ^4 }! Y( V. ^; G
; W4 L: ]8 E, M* `* L4 n/ s
| |
[复制链接]
